当夜幕降临时,黑暗开始肆虐。
然而,最可怕的不是黑暗,而是灭绝生机的寒冷。
青石镇,似乎被冰寒覆盖,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任何的人迹。
茫茫邙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仿佛迎来彻骨奇寒的凛冬。
漫天冰霜簌簌而落,一位布衣秃头老者踏云而来,负手站立在邙山的山脚下。
“老夫玄阴公,立即打开山门,速速前来迎接!”
声音破开山门大阵,宛若刺骨的寒风一般,掠过所有人的耳畔,声音在耳膜里传来回响,只觉得耳朵快要冻下来。
“玄阴公,寡人郑国公,在邙山无极门做客。”
郑羽儿神色凝重起来,高声说道:“玄阴公大驾光临,不辞辛劳赶赴郑国,倒是寡人有失远迎,还望莫要怪罪。”
“郑国公,你果然是在邙山!”
那秃头老者冷笑一声,漠然说道:“不过这样也好,倒也省却老夫一番功夫。”
郑羽儿眉头微蹙,玄阴公语气透着冷漠,此时她完全听得出,显然是来者不善的。
“玄阴公,千里迢迢赶赴云州邙山,却不知所为何事?”
她的声音刚刚的落下,却听到山门外传来狂笑声,俨然是透着不屑一顾。
“郑国公,大秦王世子传来诏书,特令老夫前来传旨,还请你立即出来接旨。”
“这……”
郑羽儿脸色不由的一变,没想到玄阴公前来邙山,居然只是为给她传旨而来。
当下便有些犹豫起来,若是让她出去接旨的话,可是这玄阴公心怀叵测的,若是他突然的发难,却是如何是好?
“怎么?”
那秃头老者神色阴冷,冷哼说道:“难不成,郑国公是想抗旨不遵?”
抗旨不遵,若是这顶帽子扣下来,那绝对可以压死人的。
郑羽儿不由深吸一口气,便就打算走出山门去,万胜侯和定军侯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是不能阻拦的,便紧跟着要陪同而去。
然而,这让雷万山和谷傲雪为难起来,他们当然不愿看到郑羽儿涉险,且不说她是郑国的国君,单单就是掌门夫人这层身份,便就要无极门拼命去保护。
可是,若是当真陪同她走出山门,九九归一阵法失去他们两位主持,那在威能上简直天差地别,对于元婴真王更是形同虚设一般。
郑羽儿作为郑国的国君,在她心里装的是百姓黎民,郑国毕竟是大秦国的诸侯国,若是没有旗帜鲜明的造反,玄阴公是不会对诸侯国君动手,所以她有不得不接旨的苦衷。
然而,雷万山和谷傲雪却是深知,那巡山犬的示警绝非无的放矢,因为这并不是第一次,已经有数起这般的情况,可是却没有不应验的。
可以说,玄阴公此行前来邙山,绝非他说的那般简单。
最起码,这位元婴真王心怀叵测,对无极门绝对是怀有敌意的。
“雷师兄,谷师姐,不如让小妹陪同君上前去。”
这时候,牧雨宣忽然开口说话,让雷谷两人眼睛顿时一亮,都觉得不失是一个好主意。
小师妹虽然在修为上差一些,不过是刚刚晋升金丹后期,可她精通空间属性的神通法术,在关键时刻可以救人性命,倒是比起自己都要合适一些。
“好,师妹可要小心,不行就回到山门里。”
雷万山微微的点头,牧雨宣神色凝重应是,便就跟着郑羽儿走出山门。
在山门外,冷风更加的凛冽,雪霜更加的肆虐,大地好像断绝所有的生机。
“你就是郑国公,诸侯国里唯一的女国公?”
玄阴公负手站立半空,眼神顾盼间睥睨天下,俨然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错,寡人正是郑国公,还请玄阴公宣旨!”
在眼前的,可是声名显赫的大秦七公,并非是传旨的内宫宦臣,他是有可以狂傲的资本,所以郑羽儿不敢为此动怒。
玄阴公只是冷哼一声,便就从怀里取出圣旨来,双手徐徐的展开眼前。
“奉天承运,吾王昭曰:令郑国公起兵十万,于半月以内起兵攻燕,玄阴公随行坐镇督战,不可怠慢贻误战机。”
秦王世子的圣旨并不长,只不过短短的一句话,可落在郑羽儿的耳朵里,却是不由的眉头大皱,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秦王世子居然要郑国起兵攻燕。
在这几日以来,她也收到大秦各地传来的消息,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赵燕两国传来的消息,赵国夺取韩魏两国基业,坐拥大秦以南十五州,燕国夺取大秦雄关雁离关,将疆域扩展到巽州伍胥口。
可以说,燕赵两国旗帜鲜明的反秦,大秦南北都将要燃起战火,俨然形成腹背夹击的形式,大秦国在这等不利的形势下,已经开始变得风雨飘零。
此时,秦王世子传旨郑国,借兵十万攻打燕国,仔细想来也并不奇怪,为此派出玄阴公督战,倘若是自己不同意的话,那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
说实话,经过地指城一战,郑国也是消耗甚巨,至此连神武军军饷都拖欠数月,郑羽儿并不想轻启战事,将郑国拖进群雄纷争里,那将会有无休止的战乱,百姓们再也难以安居乐业,太平盛世将会一去不返。
可是,此时却是由不得她,也就在此犹豫不决时,已经明显感觉到玄阴公森然杀机,那彻骨奇寒的冷意笼罩而来。
没错,大秦七公和诸侯国君是平级的,不得随意的生杀予夺,否则秦王会亲自审问定夺,可若诸侯国君抗旨不遵,那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实力为尊,强者为王,说的便就是这样的道理。
“玄阴公,要调集十万神武军,辎重粮秣不是小数,尚且需要一些时日!”
此时对郑羽儿而言,也只有一个办法,那便就是‘拖’字诀,想办法先稳住局面再说。
“三天!”
玄阴公伸出一只手来,满脸的不容置疑,用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郑国公,你只有三天准备时间,若是三日不能发兵,老夫也不能向秦王世子交代。”
“好!”
郑羽儿只觉得头皮发麻,也只能暂时应承下来,先拖过这三天再说。
“放心,若是郑国公遵从旨意,愿意全力起兵攻燕,秦王世子必不会亏待的,到时候登基成为秦王,郑国公也是有拥立之功。”
玄阴公放声大笑起来,可却突然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既然公事已然解决,接下来便就是老夫的私事,这说起来倒是顺路的很,此行前来邙山传旨不假,也想要顺道的解决一桩私怨。”
“私怨?”
郑羽儿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蹙眉道:“玄阴公,却不知有何私怨?”
“老夫受烈阳郡主所托,此来邙山要杀一个人。”
说到这里,玄阴公语气阴冷起来,四周空气瞬间降低,宛若是冻结的一般。
“无极门掌门莫问天,还不出来受死?”
声音凌冽刺骨,宛若九幽寒风拂过大地,传到邙山群峰任何一处角落。
凛凛寒风掠过天际,可却推不动那厚重的云层,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这一夜的星空,原本是繁星璀璨的,可当有人需要时,它便就变得黯淡失色起来。
云州邙山是这般,在大秦巽州伍胥口,则更需要这样的夜色,因为漫漫长夜的黑暗里,是最容易点燃战争的烽火。
在狭长山谷里,漆黑的就像头顶天空,什么都是看不清楚,似乎是非常的安静,只有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几片秋日的枯叶。
‘唰唰!’
一阵阵脚踩落叶的轻响,在黑暗里只见人头攒动,好似潮水般的涌来,似乎都是无穷无尽般,根本都是看不到尽头。
“君上,当真是要强攻伍胥口?”
在黑暗里,秦舞阳的目光略微有些迟疑,他作为燕国唯一的将军,实在不愿意看到麾下将士为此付出惨重伤亡。
“秦将军,让你操练神武军二十载,将士们的日夜训练,可不就是为的今日?”
燕无双的目光没有任何感情,他俯视着在黑夜里潜行的人影,叹然说道:“他们本来就是为战争而生,如果不能作战的话,那么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难道说,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秦舞阳脸色有些发苦,伍胥口驻扎二十万秦国精锐,并且占有地势的优势,若是就这般硬碰硬的话,即便胜也是惨烈的结局,这让他很怀念雁离关那场战争。
“在这世界上,胜者生而败者亡,谁都逃不掉成王败寇,我们唯一能做到的,便就是拼尽全力夺取胜利,去享受那戴上王冠的滋味,那也一定是极为美妙的。”
燕无双神色兴奋起来,却是继续说道:“太玄公,只能拖住纯阳公三日,我们也只有三天的时间,新的时代已然开启,除战斗以外是别无选择。”
在说话的同时,他却已经将目光投向远方,在遥远的东边方向,有一颗流星划过漆黑的夜色,在伍胥口上空转瞬即逝,似乎隐约间照亮这座雄关。
星星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渺小,是因为它把自己放得太高,所以迟早也会有坠落的一天。
在恍惚间,燕无双似乎想起这句话,那似乎是来自儿时的记忆。
大秦国,是否如天上的那颗流星,也会有坠落的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