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整个晚上炮声就没停过,热热闹闹到了凌晨四五点钟,炮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天还没亮,村里的小娃子们就跑到陈凌家来拜年了。
一个个穿着新衣裳新棉袄,嘻嘻哈哈的叫着叔叔婶婶,向他们小夫妻两个伸手要压岁钱。
王素素早就把零钱备好了,数额不大,就是讨个喜庆,每个娃娃都有份。
当然了,什么花生瓜子,还有糖块也都在桌上的显眼处摆放着,谁来家里拜年,就给谁抓上两把,衣兜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家里的糖大部分都是陈凌买的奶糖,还有甜滋滋的酥糖、水果糖,连陈玉强等大人过来,也是嬉皮笑脸的伸手去盘子里抓。
不过这些东西摆出来就是让人吃的,谁多抓两把少抓两把,小两口也不在意,拿完了还给他们添上。
等来拜年的人来的差不多了,陈凌就和玉强、陈泽等一帮子挨家挨户的去给村里的长辈们拜年,王素素也和婆娘们一起,四处串门子拜年。
男的走一起,妇女和孩子走一起,这也算是个潜在的规矩吧,本家的,有亲戚关系的,都要上门去拜一圈。
就这样,热热闹闹的从初一到初五。
初五后,十里八村的就开始走亲戚了。
至于陈凌家,媳妇今年过年不用回娘家,他们家也没啥亲戚可走的,就在家待着。
直到正月十六,县城过庙会,梁越民一家三口来家里玩了一天,中午吃完饭还去庙会上逛了逛。
正月二十五,韩闯小两口也骑着摩托车跑过来一趟。
之后年味儿就越来越淡了,过年的喜庆与热闹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一九九五年的春节,就这样过去,新的一年开始了。
正月过完,入了二月后,天气一天天的开始回暖,陈凌家的农庄重新开建,村里的小学也重新开学了。
六妮儿、喜子、猪娃这些也小娃子们,就从县城回到村里来上学了。
毕竟相比县城,还是村里学费便宜,上学放学也不用家长特意接送。
而王真真呢,过年在家舒舒服服的待了一个多月,到了农历二月初四,王庆文两口子才把她送过来。
小丫头上学期拿了第一,老师知道她离家远,过年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在放寒假的时候,还特意给她出了厚厚的一叠卷子让她做,这卷子学校没有,完全是老师找的题,自费给她印刷的,生怕她把学习给落下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老师对学生还是很负责的,对普通学生这样,对知道上进的好学生自然就更费心思了。
小丫头也没让老师失望,回来的时候完完整整的把卷子做完了,错题都没几个,陈凌去接她的时候,老师一个劲儿的夸奖,说真真很聪明,这样的学习成绩,都能提前学英语了。
这时候的英语可是要等上初中以后才能学的,即便是在市里,也要上五年级才开始学到。
王素素知道后,高兴的不得了,天天在家没事就监督妹妹学习。
刚开始王真真还有点小骄傲,老老实实的学习了几天,但过了这几天后,就开始厌烦起来,啥也学不进去了。整天就嘟囔着,天暖和了,水里鱼虾都出来了,鸟快下蛋了,好想出去玩啊。
“摸鱼抓鸟那是野小子才干的,你在家好好学习,下个星期天,我带你到黄泥镇赶集去,你说买啥咱们就买啥。”
陈凌见她愁眉苦脸的趴在桌上,就安慰道。
“真的吗?那我想买钢笔,油彩笔,还有文具盒行不行?”
王真真顿时一激灵,立时就来了精神。
黄泥镇她老早就听姐夫讲过,那边开厂子的多,有钱人多,好吃的好玩的也多。
可不比县城逢集差到哪里去。
“又要文具盒,去年不是刚给你买的新文具盒吗?还是三层的,咋今年又买?”陈凌可是记得,前两天接她放学,还看到她那文具盒来着,爱护的倒是挺好,跟新的一样。
“是给张老师的,张老师家的孩子在学画画。”
“行,给你买。”
陈凌一听这话就答应下来,小丫头是个知道感恩的,风雷镇的老师对她好,她记着,县城的老师对她好,她也记着。
就跟王存业说的那句话似的,这丫头别看整天跟个小野马似的到处乱窜,但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分得清谁真心对她好,谁对她不好,也是个懂事的女娃娃。
“阿凌,我把瓜种挑好了,你看看行不?”
陈凌在哄小姨子的时候,王素素把西瓜种子挑了挑,选的那些粒大饱满的种子,准备在果园四周的山坡和沟边种上点西瓜。
要是长得好,结的瓜多,那就拉到县城卖一些,如果收成不行,那也无所谓,就留着自家吃。
“行,挺好的,我这就去放到献哥的蘑菇棚里催芽”
瞧了瞧小铁盆里的种子,用手翻了两下,陈凌就点点头,端着向外边走。
“你和真真在家吧,我待会儿去村外转转,晌午饭晚点回来吃。”
“知道了。”
山上种瓜,由于早晨和晚上的气温低,是需要催芽和育苗的。
先在温暖的地方,让西瓜种子发芽,而后把发芽的种子,栽种下去,什么废猪槽、牲口槽之类的填上土,咋弄都行,只要能让瓜苗完好的长起来。
等瓜苗长起来之后,田地里的温度也冻不死苗了,就可以移栽到选好的瓜田里。
移栽之后,再等瓜苗适应瓜田的土壤,如果碰上这年春天雨水多呢,那就可以省省心,不用去管,要是雨水少,那就得适时勤去灌溉,因为西瓜移栽后很快就要抽蔓了,抽蔓的时期需要充足的水分,没水灌溉可是长不大的。
“行了富贵,你放这儿别管了,过几天苗儿长好了我去喊你过来。”
王立献带着他把种子在温暖的土大棚内放好,就摆摆手,让他不用再过来操心了。
他去年鼓捣过这玩意儿,可以说轻车熟路,而且他那是十亩地,相比起来陈凌这个就太少了,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他今年种蘑菇也是很卖了些钱的,对这个土大棚是越发上心,几乎天天过来,顺手就能帮陈凌给照料了。
“嗯,那献哥你多费心,我还得再去地里转转。”陈凌笑笑,和王立献说了两句话,就向着自家的农庄走去。
王立献家棚里的蘑菇早就卖完了,问过陈凌的意见之后,今年琢磨着种点蔬菜试试,目前也就二分地,地方小,就按照以往自家的菜园子那样瞎种的,黄瓜、西红柿、韭菜、蒜苗啥常吃的就种啥。
他今年也不种西瓜了。
忙不过来是一点,另外就是种西瓜有个特点,就是同一片儿田里不能两年连续种瓜,土地的肥力不允许。
“富贵过来转转?”
“是啊,过来转转,这么着急就把粪拉到地里来啊,来运叔。”
“哈哈,你不着急庄稼急啊,今年的节气早,俺们是赶着趟拉粪,你瞧着吧,过两天拉粪的人更多。”
陈凌打眼一瞧,远处还真有不少人也是在往地里拉粪呢。
多是村里喂猪喂牲口的人家,把自家积攒了一整个冬天的牲口粪拉到麦地里去,给庄稼上肥。
要不然,等过段时间,冬小麦起杆,就不能随便进到麦地里踩踏了。
至于王来运说的节气早。
是由于去年闰八月,一共是过了十三个月,这就使得往年的正常节气,都向前挪了一个月。
比如惊蛰,往年正常情况惊蛰是农历二月,今年是在正月里。
所以今年的农历二月也显得比以往暖和得多。
“你那庄子快建好了不?”
“快了快了,再有一个多月差不多就行了。”
“那是挺快了,啥时候建好,也让俺们参观参观。”
“那还不好说,随时都能过来看。”
一路跟村里人胡扯白话,陈凌来到山脚的农庄这里。
现在的农庄已经建好一半了,满打满算到三月底基本就能建成。
今年夏天之前是完全可以搬进来住的。
所以王素素这阵子一直在忙活着,准备孵化小鸡小鸭的事,农庄这边地方多大啊,今年可要多孵点,全部放到这边来养。
至于鸡蛋鸭蛋,都是陈凌从县城赶集的时候买回来的,自家的鸡鸭下的蛋,卖的钱可比普通鸡蛋贵。
王素素可舍不得拿自家的鸡蛋鸭蛋来孵苗。
“老高,今天是不是偷懒了,咋看着跟昨天没啥变化?”
木楼和竹楼旁的工人全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忙碌着,陈凌走到跟前,看看木材,看看竹材,再看看地上的青石板,与锯下来的一块块木头、竹子,突然皱起眉头,不满的道。
工头顿时吓了一跳:“哎呀呀,你娃又来诈俺们了,这楼梯跟楼顶太难修,可不是看着没变化。要不是你非要建这竹楼和木楼,月底就能给你完工了。”
“哈哈,我就开玩笑的,你们慢慢来,质量最重要。”
陈凌咧嘴笑笑,继续到处走着看。
王立献最近顾不上给他当监工,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守在这里。
虽说是赵大海介绍的,他和这些人也是熟人,但该注意的地方还是得注意。
转过一圈之后,陈凌就叫上两只狗,去西面和北面山脚逛了逛。
自从入了农历二月,农庄重新开建,黑娃小金两个也恢复了以前那样,刮风下雨,雷打不动的守着,陌生人不能乱碰东西,不然必定一通狂吠。
这一点,连工程队的人都觉得有意思,好几次啧啧称奇。
村民们却早就见怪不怪,这两个家伙还敢跟狼干仗,那比别的狗聪明点也正常。
“这里种瓜还是差点。”
逛了逛,陈凌暗自摇头,种瓜还是在光照足的地方比较好,不过也没啥大碍,反正总归是需要他用灵水来过上一遍的。
而后又去西面山坡下的十多亩山地观察了一下,这里是以前老坟的范围,但是属于西半段的乱葬岗,据说下面人摞人,骨头叠骨头的,加上这地方坑坑洼洼,高低不平,也生长着各种杂树,比较阴森,基本没啥人来这里。
但是既然与自家农庄距离近,陈凌就把这边的乱葬岗连着老坟地一块花钱包了下来,正好工程队在,前些天也把这里树木砍掉,粗略的修整了一遍。
西半段的乱葬岗这边种小麦,东半段的老坟地就先种油菜。
王素素起先觉得没必要把这里也包下来,有现在的三十亩地方就够折腾了。
但陈凌说现在花钱不多,而且自己家的农庄外面总不能是乱葬岗和坟地吧,虽说坟迁走了,现在也没啥,但就这么杂乱无章的扔在这边,看着也闹心啊。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还不如包下来,弄成自家种粮食种菜的地方。
王素素想想也是,便都由着他来了。
至于这些地方为啥不种西瓜,是因为西瓜太耗费心力,人少忙活不过来,就在山脚和沟边按着天时任它生长,闲着没事去管管就好。
家里又不准备靠种西瓜发财。
“明天开始过来犁地,准备种麦。”
陈凌搓搓手,身上涌起了干劲。
心想:到底还是地方大了好,能随便折腾。
可不是么,加上果园,现在他都有五十多亩地了。
虽说老坟和乱葬岗不是啥好地,肥力不咋行,且难收拾,但重要的是有了地方,以后想干点啥也方便,不受拘束。
眼看着时间过了正午,工程队也开饭了,陈凌就扛上铁锹,往家里赶,心里还在想着,上半年就先种粮食,下半年呢,就种点向日葵。
到时候放眼望去,山坡和山脚全是金黄的一片,肯定壮观又美丽。
秋天收获之后,也能送去榨油。
他正在美滋滋的规划着呢,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声惊叫,只见西南边的麦田里有一头毛驴斜斜地狂奔而来,而且它居然还是拉着车的,吓得麦田里玩耍的小娃子们,和上肥料的村民们慌乱的叫喊着,纷纷向着旁边躲避。
这是驴惊了。
眼看着驴车冲过来,虽然不是冲向自己,而是冲向坡上,但坡上的农田都是些村里的老人和孩子,经常过来看农庄施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躲避。
陈凌见此一咬牙,在驴车狂冲而来的时候,抡着铁锹往驴车的车轱辘下一戳
只见狂奔的驴车仿佛是有一个车轱辘轧到大石头似的,突然从铁锹这边侧着翻倒,霹雳乓啷的一通翻滚,那头惊驴也被砸到在地上,喘着粗气“吭哧吭哧”的叫着。
“富贵,富贵你没事吧?”四周农田的村民们纷纷跑过来。
“富贵叔,伤到你没?”
“我倒是没事,那驴估计是有事了。”陈凌指了指倒在地埂上哀声叫个不停的毛驴。
“唉,都怪那群皮猴子,待会儿就找他们家长去”王来运气得跺脚,这是王来顺的哥哥,今天用的也是王来顺家的驴,没想到今天把驴给惊了。
听他讲了遍前因后果,众人才知道,原来是一群小娃子看到他们拉着粪出来给麦田上肥,就跑过来在旁边放鞭炮炸粪玩。
结果玩着玩着,觉得没意思,就去炸毛驴刚拉出来的新鲜粪,炸完还觉得不过瘾,不知道谁家娃娃出了个鬼主意,看到这毛驴是头大公驴,就用鞭炮去炸驴鞭驴蛋,听说炸这种地方,驴会屎尿屁齐流,他们觉得这个挺好玩。
于是一个个的把鞭炮插在棍子上,去炸驴鞭,去炸驴蛋,他们嘻嘻哈哈的,一通闹腾,可谓是过足了瘾,但也成功的把驴给惊了。
要不是毛驴还拉着车,比较好制服,今天撞到哪个都不好收场。
总之,闹出这样的事,几个熊娃子是别想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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