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修远自是不知迟霜心中担忧，只是见她神色迟疑，他就不由疑惑，径直问道：“而且什么？”
迟霜看着易修远，忽然眼珠一转，竟是来了句玩笑：“而且……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
“我靠，你不是吧？！”
易修远顿时就惊呆了，他指指迟霜刚刚进来的窗户，又指了指自己，继而不可思议道：“你可别说你这大半夜地跑过来就是为了开玩笑的啊！”
迟霜失笑，而后摇摇头，如实道：“我是来问你有什么打算的。”
“那你还卖什么关子啊？”易修远有些无语，随即却想到了什么，看着迟霜的神色多了几分迟疑，但也只是片刻，他便直接问了出来：“迟霜，是不是不方便跟我说？”
迟霜这下是真的顿住了。
她完全没料到易修远竟会这么敏感……也对，虽然他平素看着不太着调，可更多的时候，他总能直接看穿关键所在。
想到此，迟霜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
“哦。”易修远应得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说道：“迟霜，若是不方便跟我说的话，你别勉强自己。”
其实自从几个月前与迟霜闹过那次不大不小的矛盾之后，他就一直在注意迟霜的情绪，与她说话虽说依旧随意，但他一直都把握着一个度，轻易不会叫她生出防备之心来。
他不想去挑战什么无聊的底线，也不想去多管旁人的事。
上次迟霜那样的反应就直接给他敲了一记棒头喝，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以心换心这种话并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
也或许只是他可以，但迟霜并不愿意。
而他，并不想引得迟霜的厌恶。
迟霜听了这话，半晌没开口，她看着易修远，忽地笑了，然后她将后背靠在身后的床柱上，紧接着抬起一条腿搭在床沿上，一手搭在膝盖上，姿态看上去颇为随意，也多了几分洒然。
她浅浅笑着，问易修远：“修远，你是不是为了夏启言而下山的？”
易修远点点头：“嗯。”
此前他没跟迟霜说过自己下山的目的，只是因为没必要说，而现在，他是没必要隐瞒。
迟霜打量着他的神色，继续道：“我想杀了他，咱们，可以合作。”
“合作？”易修远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是合作？”
“就是合作。”迟霜淡然道：“六年内，我，或者是坊，为你做什么事都可以，但我要夏启言死。”
迟霜深知以她自己的实力，根本连接近夏启言的机会都不会有，但是易修远却不同，他身后有卧龙山，而他自己也在飞速强大……自己办不到的事情，他或许可以帮忙。
而且她体内的丹砂奇毒如若一直不发，那她便还有六年的时间。
如果毒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有了殷素素和韩月两人，迟霜可不相信穆恒和夏启言不会知道她身中丹砂奇毒的事情，以后她只怕难有安宁，像之前那样被人悄无声息地下毒引发她体内丹砂复发的事情，也不可能只有一次。
易修远微微蹙眉，他并不喜欢迟霜说的这话。
无论是她说的合作，还是那什么条件。
想到此，他便抬头看着迟霜，皱眉道：“为什么是我？”
迟霜将他的神色看得清楚，见状也只淡淡笑道：“我看易少侠你前途无限，靠山够硬，想借你这东风用一用啊。”
“你别开玩笑了。”易修远皱着眉摆手，他并不赞同迟霜的话。
很不赞同。
想了想，他就看着迟霜，认真道：“迟霜，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需要你说的那些利益去维持。如果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一定会答应，你不必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在我看来，你是个……”
说到这里，易修远忽然就卡壳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想说迟霜是个很厉害的人吧，但她的武功真的是不堪入眼，一旦离了她那身轻功和身法，就成了战斗渣。
可若说她不好吧，她偏偏又是个心性坚韧，为达目的可放弃一切的姑娘。
这样的人，易修远觉得应当是值得尊敬的。
不过他觉得迟霜一个姑娘家家的，用尊敬这种词，似乎是有些不大合适的样子呢！
而且他们能走到一路就算是各有所图吧，可总归立场相同，彼此之间也并没有去刻意试探或者挑衅过什么不能触碰的底限，那他们这样就是朋友，朋友之间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朋友之间应该说两肋插刀在所不惜这类话的啊！
而且，他私心里，并不希望迟霜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划得太远。
他这儿卡住了，迟霜却笑了，说道：“修远，咱们不提那些，你只说，你能不能杀了夏启言。”
易修远抬头与迟霜对视，片刻后他如实道：“我下山的目的本来只是为了弄清楚夏启言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卧龙山庄，如果最终卧龙山庄并没有落在夏启言手里，那么我也会顺势收手。”
看样子，这就是他那天为什么会主动落入夏启言手里的目的了。
他要的并不是夏启言的命。
照他这说法，夏启言只要不动卧龙山庄，那他就不会对夏启言出手。
迟霜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而后低声问道：“那么，现在呢？”
易修远道：“现在，我有点想搞死他了。”
这个念头他是在那天关步月被施小伶带回临仙居的时候冒出来的。
但之后他再见到夏启言之后，这个念头就真的形成了。
他是真的想杀了夏启言，原因他不会细想。
这大概是卧龙山庄的传统，穆汉阳也是这样的人，在卧龙山庄里，自己人可以互相明争暗斗，烧杀抢夺，但绝不会允许外人伤自己人半分。
迟霜听他这么说便无声地笑了，她没再说话，而是低着头玩弄着腰间的缎带，那细细的红绳被她一圈圈地缠在指尖，又被一圈圈地松开，然后如此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