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何喜之有呢？”杨子轩故作不懂。
“志温省长应该已经跟你沟通过了吧，木老要见你，而且是单独见。”叶宗良虽然很想压抑着自己的嫉妒，但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嫉妒就像是一条毒蛇，啃咬着他的心。
木老啊，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亲自单独接见一个年轻人，那真是了不得。
知情的人，比如说董长麒这个省长秘书，一直在说杨子轩走了狗屎运。
叶宗良从来不相信有什么狗屎运的存在，木老，一个曾经在党以及国家一线做过核心领导人的人，会这么儿戏和随意的“单独接见”一个年轻人吗？
从接到陈志温通知之后，叶宗良嫉妒归嫉妒，但是还是保持清醒，在梳理木老接见杨子轩的“原因”，对比他和杨子轩之间，到底有那些不同？杨子轩到底有什么值得木老单独接见的地方？
叶宗良早就知道陈志温这一系是依附在木老这一主流体系的，简而言之：陈志温是隶属于木老这个中间派系的。
正是看中了这一体系在上层依然拥有庞大的“人脉圈”和强劲的支持力量，叶宗良才毫不犹豫的选择跟随陈志温。
一直以来，他都以陈志温这一系的“年轻核心”自居，所以他的竞争目光，更多的放在杨子轩这个比他更年轻的市长上。
争夺派系第三代几个关键核心名额，是叶宗良对付杨子轩的根本原因。
但是这次木老单独接见杨子轩，却明明白白告诉他：体系上层更关注到杨子轩这个人。
这在某个程度上证明，杨子轩在广陵那些动作，更容易吸引到上层关注。
“为什么是杨子轩，为什么是杨子轩……”
本来过年是欢欢喜喜的，却因为这一出，叶宗良突然“情绪不高”，浑浑噩噩的安排了几个工作之后，就回到自己办公室发呆，而不是像平时那样亲力亲为。
“嗯，他让我跟你确认一下晚上见面的时间……”杨子轩不再客套，叶宗良做事还行，但是心胸较狭窄，两人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走不到一块。
“木老乘专机到南苏军用机场，大概是晚上七点左右，我跟木老秘书沟通过，木老将和你的面谈调整到晚上九点半或者十点这个时间，可能九点半，也可能是十点，具体时间，取决于他和志温省长的谈话时长，另外木老身体不是特别好，不适合熬夜，所以建议你和木老之间的谈话只有限定在半个小时，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叶宗良语气有点急促。
杨子轩感觉这个谈话时间“限定在半个小时，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像是叶宗良在“假传圣旨”，这种小把戏，他倒是有点不齿……
他自然能明白叶宗良在想什么，这个中立体系第三代还没什么有名的人冒头，现在等于还是“青铜时代”，谁都还有可能成为第三代的体系核心……
但是杨子轩视野早已经不局限于这一体系，在之后十几年的经济大潮中，随着利益纠葛，这种独立性的“大体系”会越来越少，体系和体系的融合这一特征，会越来越明显……
放下电话，杨子轩找来宋静聪，“今晚团拜会，我只能在开始的时候露脸，而且要更早，我要在八点半之前确定到金京，不能出现纰漏……”
“市长这么重大的事，是不是应该跟市委那边确认一下？明确一下是具体是什么事？”宋静聪不知道为什么团拜会，杨子轩也赶不上全程。
杨子轩一阵头疼。
宋静聪不提这个，他倒是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大一个漏洞。
他必须要跟市委书记请假，这个“团拜会”才好缺席。
“省府如果向市委下达一个模糊的通知，比如让我到省府汇报工作，就能够掩盖木老见我的这件事，但是省府没这样做，显然是陈志温想把我是这个体系的人，这个情报，传播给更多的人知道……”杨子轩一下子就明白了陈志温这里面潜藏的用意。
但是因为和陈志温的“若即若离”，杨子轩早就不想把自己彻底捆绑在“木老这一体系”当中。
而陈志温显然想把他继续捆绑在这个战车上。
“我跟你说无所谓。但是对市委那边，咱们统一口径，就说省府找我谈话。”杨子轩缓缓说道，“其实是木老首长今晚要见我……”
偶尔露出自己身后更加深厚的背景，尤其是在自己亲信群体中，更容易提高自己的“威信”，这是杨子轩屡试不爽的土办法。
“木老首长？”宋静聪和李义东都惊骇莫名。
“没错，就是你听说的那个木老……”杨子轩苦笑一声，“这事来得突然，我也措手不及，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你帮我做两件事，第一，给市委那边请假。第二，给我准备好一份团拜会的发言稿。
我自己没时间准备了。现在要梳理广陵的工作，可能晚上要跟木老做一个简单的汇报。”
“遵命。”宋静聪兴奋之下，也开了下玩笑，就各自去忙了。
杨子轩回头上楼，见到躲在楼梯偷听的许大小姐，见她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滴溜溜的转着，“我什么都没听到……”
“此风不可长，不然以后咱们杨家都没点规矩了。”
杨子轩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把她横抱起来，惹得美人阵阵尖叫，往床上一扔，笑道，“咱们来共享一下口腔菌群……”
耳鬓厮磨的，日子倒是过得快，一下子就到了晚上。
宋静聪跟市委给杨子轩请了假，周立昌心里又覆上了一层阴霾，不知道省府在这个时候急着“召见”杨子轩所为何事，心神不宁，准备团拜会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心不在焉的还有得知消息的白东山。
由市委市政府主办的春节联欢挽回在市委东三楼举行，市委书记周立昌在团拜联欢会上发表热情洋溢的新春致辞。
市四套领导班子，离退休老领导，部队系统领导，其他在职的副地级领导，市直各部门负责人，以及各个行业代表等出席团拜联欢会。
周立昌首先代表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向全体人员致以节日的问候和美好祝愿。
接着是杨子轩在台上讲话。
“刚刚过去的一年，面对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我们在省委，省政府的坚强领导下，与全市人民一起，在发展中取得丰硕成果，经济持续稳定增长，招商引资再创佳绩，文化建设可圈可点，克服了干部作风改进等问题，一些长期制约广陵发展的问题和矛盾得以解决，广陵发展的后劲和活动明显增强……”
下面许多干部，不管是对杨子轩有意见的，还是拥护杨子轩的，都在回顾着这一年的发生的事情……
长期制约广陵发展的问题——交通问题，确实解决了不少，杨子轩上任之后，首抓交通，这点朱字昌感受最深：长期没解决的广陵市区到省高速的驳接路段资金问题是杨子轩亲自带人在京城“跑部钱进”解决的……
虎口夺食，甚至在省委常委会议上开炮，最终没丢了广陵港，并且通过走多种融资模式，解决了广陵港的建设资金问题……
和金京达成了“战略合作”的框架协议，一方面使得广陵港成为了金京广陵都倚重的“大江港”，另外一方面也使得广陵港在获得更高的政策地位，成为国家级枢纽港，同时启动金京到广陵的铁路规划，市区各区和港口的连接公路临港大道的建设……
趁火打劫，借着梁溪被集资案压制的时机，趁机“狮子大开口”，和梁溪签订了一系列的所谓的合作协议，赢得了第二条省内高速的“指标”，现在关键就是怎么落实资金的问题。
同时和姑苏也签订了部分合作协议。
可以说，杨子轩主政这一年，确确实实在为广陵打通了“任督二脉”。
对外，不停的合纵连横，和周边的城市结盟，比如金京，和区位优势相同的城市“竞争”，比如镇河太州
对内，认真修炼“内功”搞好建设，在广陵港的基础，进一步疏浚全市的河道网络，一方面消除洪灾涝灾隐患，另外一方面也为下一步建设河港，打通全市的水陆交通网络，做准备。
在体制内，市政府换了一批新鲜的血液，大批“想做事，敢做事，能做事”的干部，开始得到重用，比如潘晨，毛西溪，马勇等……
在重大突发事件上，先发制人，广陵在年终的“雨雪灾害”中，不仅没遭受严重损害，还因为不死一人，得到省委省政府的嘉奖，广陵救灾措施，因为及时精准到位，甚至成了今后应对类似的灾害天气的“标准模板”……
此刻，不管是对杨子轩抱着何种立场的人，听杨子轩在台上的讲话，都忍不住去思考，这一年，杨子轩在广陵做得的点点滴滴。
有人会觉得有些事，杨子轩做得不对，但是没人能否定杨子轩实在做事的。
“成绩来之不易，这些成绩，凝结了全市各族群众，广大干部的辛劳和汗水。在这里，我向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谢！”
杨子轩讲完，台下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讲完话后，会场内开始准备文艺演出了，中场休息时间，杨子轩和一些老领导，老熟人，嘘寒问暖，倒是一片温馨。
白东山特地穿山了中山装，倒是显得严肃有气质，和杨子轩握了握手，笑道，“新年快乐！子轩同志！”
“新年快乐！”杨子轩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很好奇自己为什么突然要到省城去汇报工作了……
梵清丽站在门口，她最后是作为电视台代表来参加这个“团拜会”，因为她的“不听话”，崔立坤最终还是把她给撤换了，换上了另外一个“青春活力”的主持人。
美其名曰，团拜会是重大的政治场合，当然不能让级别太低的主持人登台。
梵清丽看着人群中互相敬酒，拜年的人们，再看看穿梭其中的杨子轩，心头有一丝凄苦。
“我是和他越来越疏远，怕是他都不记得我这个人，就算我受到了什么委屈，也不要继续去麻烦他好了……”
梵清丽心里默默念着。
杨子轩和黄之君打了声招呼，见她休闲装出席，举着高脚杯，晃荡着杯里的一点红酒，笑道，“之君同志今天是换了新装来的，希望产业园在新的一年里，也能够换一个新装……”
“一定不辜负市长您的期望。”黄之君举着高脚杯，咕噜的喝了一点酒，脸上满是酡红。
“别喝太多。”杨子轩嘱咐了一声，突然瞥见了门口冷落的梵清丽走了出去，扭头朝黄之君说道，“我该走了……”
“市长不看晚会吗？”一般不会有谁缺席团拜会，毕竟一年就一次。
“还有事呢。”杨子轩跟周立昌等人打了声招呼，就侧身离开，刚走出去，就碰见了梵清丽，见到她一身便装，有些奇怪，“清丽，你怎么不去参加晚会，还在这晃悠？”
“我……”
“可惜，今晚不能看到你在舞台上的身姿，我可是对你的主持风格，印象深刻。”杨子轩笑道。
梵清丽咬着嘴唇，心烦意乱，又不知道要不要跟杨子轩说，跟他说，会不会有“告恶状”的嫌疑？他又会怎么看待我呢？
“怎么了？”杨子轩何等敏锐，见她一直不说话，就察觉到有问题了，又想到，如果她要主持晚会的话，就不应该出现在前台上，猛然想起，“你不是主持人吗？”
“我不是。”梵清丽没想到杨子轩一下子就猜中了。
“这不是李焕同志在宣传部就确定的事吗？”杨子轩更是感觉这里面有蹊跷，难道宣传部有变？
“崔立坤部长找我谈话，让我，让我不要上台了……”
杨子轩见她难为情的模样，就知道这事儿，肯定还有内幕，只是他现在没时间去调查和调整了，便说道，“你别委屈，我一定给你讨个公道，我等会让李焕同志找你了解一下情况，我现在没时间了……”
梵清丽猛然抬头，咬着嘴唇，“我还以为，你都不理我了呢……”
却见杨子轩早已经离开，只能一声叹息。
……
许菁拖着粉红小拉杆箱，安置在车后座，然后靠着杨子轩坐着。
杨子轩在电话里面让李焕去确认一下梵清丽被撤换是什么情况，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这却是一个信号：宣传部这个阵地，搞不好要失守……
杨子轩一向重视舆论阵地，肯定不希望这个阵地失守……
就算失守，也要弄明白，是谁来占领，是白东山，周立昌，抑或省里的什么人……
老刘上了高速之后，就开始赶路，到了金京刚好八点，让老刘开车送许菁到省城的那套别墅，杨子轩自己打车前往省政府和陈志温接头……
“木老不打算到省府大院这边来，目标太大，谈话就在军用机场附近的干部招待所宾馆，你坐我的车一起过去吧。”陈志温让杨子轩一起做在后排，奥迪空间大，两人在后排不会显得太挤，董长麒坐在副驾驶座。
“省里对广陵调整之后，朱书记找过我谈话，有些担忧广陵会陷入内斗，而不注重经济成长，他认为你和立昌同志可能会对省里的调整有比较大的意见，从而滋生抵触心理，我希望你千万不要被朱书记说中了，尽量，尽快和新班子成员磨合……”陈志温跟杨子轩谈了广陵的相关工作。
越大的领导，越没有假期。
杨子轩还能休假，但是对于陈志温，朱礼和这些分管一大省事务的主要领导，都不可能有真正的假期，就算是除夕，都一样要准备各种工作，思考各种问题，包括过年后一系列的安排和调整。
从陈志温这番话当中，杨子轩至少嗅到了两个信号。
一是朱礼和年后可能要插手全省经济的具体事务，不仅仅是大方向调整，甚至可能会关注具体的事务。
二是朱礼和还是希望广陵能够前进，也就是说朱礼和不太可能对广陵有比较大的调整和插手，他更希望广陵是一个稳定有战斗力的班子，这样才能够执行他对南苏中部的经济方向调整的设想……
杨子轩摸了摸鼻子，这段时间，陈志温应该是感觉更大的压力了吧，朱礼和插手过来，肯定要安排代言人的，只是省府现在有话语权的几个副省长谁会成为他的代言人和政策执行人呢？
卓立华的可能性不大啊。
“现在其实还在磨合中，广陵市长分工调整，都被押后在年后，也是希望能够在市府内部达成更多共识，不急于一下子的调整太快太急，容易遗留更多问题……”杨子轩点了点头。
“省府这边还是会支持广陵市政府的工作，这点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