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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酋长到球长

第十八章 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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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酋长到球长:第十八章 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四)

    此时尚没有白马非马的狡辩,可那人却颇有前瞻意识,生怕陈健狡辩,又加了一句道:“既然姬夏是支持亲族盟誓的,那就不要说在夏城圆是我们的方、夏城的方是我们的圆之类的话。、中文、小说……若是方圆规矩都不相同,又算什么兄弟亲族呢?”

    陈健故意默然不语,等到下面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的时候,陈健才大声问道:“难道众人都以为太阳月亮一定是圆的吗?”

    下面众人对陈健之前的那些话颇为赞同,又卖了之前戏剧草药的面子,不好直接指责,而是很用心地说道:“姬夏是不是看错了?我们城邑也有人眼睛不好,红绿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姬夏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提问那人更是呵呵一笑道:“姬夏的眼睛未必有问题,只怕是头脑出了问题。姬夏是说月亮太阳不是圆的?”

    陈健摇头道:“我没说太阳月亮是圆的,也没说不是圆的。圆与不圆,我们并不知道,天地如此之大,所以我才说除了天空中忽然做客的星星,即便日月也不是我们所了解的,又怎么可以妄自认为这是天地的警示呢?”

    “诸位都走过夜路,城邑村落的篝火离得极远,在黑夜中极远地看过去就如同一个圆点,难道篝火也是圆的吗?难道不是因为日月离我们太远,就像夜里看篝火一样才是圆的吗?”

    “我听闻一些城邑捡到过从天而落的星辰,作为宝物你们也都见过,上面凹凸不平,奇形怪状并非圆形,可我们仰望星空,却看到星星都是圆的。这不是正是说明日月之圆,正是离我们太远,所以看起来才是圆的。”

    “我又听闻向东千里之外,东夷诸部沿海而居,碧蓝如天,可掬起一抔却与河水无异。大海与天空是蓝色的,是他们本来的颜色?还是因为离得太远眼睛骗了我们呢?”

    举出了三个例子后,提问之人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一方面是陈健的这些言论他无法反驳,再一个也有一丝信仰崩塌的意思:他所以为的世界,并非是真实的。

    下面的讨论声也逐渐倾向于支持陈健,大海他们未必见过,但陨石、篝火这些东西很多人见过,细细回忆的确如此。

    陈健趁着众人一时间的迷茫,抓住时机道:“这就是说,天地之大,不是我们所能揣测的。连每日常见的日月星辰我们都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圆的,难道就有资格评论很少见到的客星是灾祸的预兆吗?你们既然说尊重天地先祖,可你们连天地是什么都不知晓便下了结论,难道这不是最大的不尊重吗?”

    “知道并且了解,才能够去评论;不知道便不了解,却对不了解的事情妄加评论,这难道是一个贤人该做的事情吗?”

    陈健大喊了几句,借着嘴炮的气势震慑住众人,拍拍手,几个夏城人立刻捧来了丝帛和毛笔,以及陈健的一个小工具箱。

    拿出规尺在丝帛上画了两个相同大小的圆,又在一个圆的周围画了一圈小圆环绕,在另一个圆的四周画了一圈大圆环绕,四个人拉起丝帛扯开,人们惊诧地发现用规尺画出的两个相同大小的圆,在他们的眼中竟然变得一大一小!

    陈健没有问他们看到了什么,只是听他们的吸气声便知道了结果,于是痛心疾首地说道:“这张丝帛与你们相距不过百步,却已经分不清是不是同样大小。天地造物如此广阔,我们又怎么敢说自己全都知道与了解呢?”

    众人沉默了片刻后,再站出的人已经不是刚才那种信心满满的气势,重新向陈健行礼后问道:“姬夏,你是说你也不知道日月星辰是不是圆的,对吧?那就是说日月星辰可能是圆的。可祖先说过日月星辰就是圆的,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智慧,难道姬夏认为你比所有的先人知道的都要多吗?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不去遵循祖先留下的智慧呢?”

    陈健还礼后,沉声道:“我又怎么敢对祖先不尊重呢?可祖先的一定是对的吗?祖先死后的灵魂不灭,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指引着我们,时间流逝,正是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学会了种植才指引我们,而不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学会了种植,这是我在梦中听到祖先指引时他们告诉我的。这正是对我们最大的庇护,就像是很多年前的祖先尝试过无数的草木,才知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难道说他们不需要冒着被毒死的危险去尝试,便能给我留下这么多的指挥吗?这么说难道不是对祖先的付出最大的不尊重吗?”

    “既然说到祖先,我便再说一件事。我的女人红鱼,来自另外的部族,那时候他们不会盘筑法,也不会使用陶轮,所以他们烧不出很大的陶罐陶鬲,只能用手捏出巴掌大小的,还不如牛蹄子大。”

    他话锋一转,说的不是那些玄奇无比的天地,而是生活中常见的事物,大家顿时来了兴致,只当听个故事。

    可听故事的人心思却各不相同,原本一直笑吟吟盯着陈健的月玫听到红鱼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微微一酸,觉得很不舒服。

    心里有些矛盾,既想捂住耳朵不再听下去,可是又很好奇陈健到底要说什么,只好强忍者那种仿佛小猫在心里抓的感觉听着。

    陈健又说了几句关于落后氏族的笑话引来众人带着骄傲的嘲笑后,才道:“后来呢,她来到夏城,那时候夏城总吃鱼,她每次煮鱼的时候都要将一条不大的鱼切成两半,每次只煮一半。我以为这是什么特别的烹饪方法,可是吃过后发觉也就一般,于是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这是祖先留下的智慧,煮鱼就要这么煮。我一想,既然是祖先留下的智慧,那肯定由我不明白的原因。”


    众人的好奇心也都被勾了起来,小声地猜测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陈健笑道:“可是等几个月之后,她忽然不那么煮了,而是将整条鱼放进了陶鬲里。我就问她,这是为什么呢?她说……她梦到了祖先,祖先在梦中将她臭骂了一顿,这个智慧是因为以前她们部族的陶罐很小,一条鱼放进去煮不开,如今到了夏城,陶鬲大的可以煮下一头鹿,还要把鱼剖开,这难道不该骂吗?那你们说,祖先的智慧有错吗?”

    下面的人这才明白过来陈健要说什么,见陈健仍然尊重祖先,心中原本的些微反对也都消散,笑道:“当然是对的。那时候陶罐小,放不下那么大的鱼。而祖先的智慧其实是说:在陶罐小的时候,要把鱼剖开煮熟。可是你的女人只记住了后一半,却没有记住前一半。”

    陈健点头道:“就是这样。所以对于祖先留下的智慧要知道为什么,否则只是全部遵从的话,那不是和把鱼剖开的女人一样笨了吗?”

    “这还只是笨,也无非就是吃鱼的时候慢一点。可是如果在别的事上,不去想祖先为什么留下这样的智慧,而是直接去遵从,甚至曲解祖先的智慧,这可就不是饿肚子的事了,这是会给族群和城邑带来灾祸的。”

    “我听说有些氏族流传着一件事,说是死后动物的灵魂会在血中,所以不能吃血;可在一些更落后的氏族,我又听说生喝血容易得病而死,所以不能吃血。祖先的智慧告诉我们最好不要吃血,但是因为怕生病?还是真的有灵魂在里面呢?”

    “妄加曲解祖先的智慧,难道不正像是告诉孩子:要离火远一点,否则会被淹死这么可笑吗?离火远一点是祖先的智慧,可这智慧中的为什么,不是怕被淹死,而是怕被烧死啊!这难道不是每个祭司和首领都要好好去考虑的事吗?祖先为什么会留下那样的智慧?那些智慧还适不适用于现在?为了省去这些思考直接告诉众人不该去做什么,难道这样祖先不会如同在红鱼梦中一样,骂咱们是笨蛋吗?”

    “天地广阔,智慧无穷,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便去学习思考以至于知道,这才是我们的祖先能够在大河两岸扎根繁衍的原因。而如今的一些子孙,明明不知道,却要认为自己知道,这正是弱小的蛮夷被我们消灭的原因。这才是值得我们警觉的地方啊。”

    “所以之前那位祭司问我可曾知道天地?我说天地广阔,又岂是一个人可以知道的?天地便是一切,如果谁能知晓的天地,便知晓了天地间的一切规矩,春夏秋冬、四季冷暖、春华秋实……这便都可以用手去改变,如今哪里会有这样的人呢?那些随意说天地如何的人,不正是我说的那种不了解便去随意解释和猜测的人吗?”

    “天道,是最难知晓的答案,而我们虽然暂时不知道,可却不影响我们去追求,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衣食住行。将不知道的放下,等待后人去了解;将知道的琢磨透,为子孙留下智慧,并告诉他们然与所以然,这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啊!明明对天地一无所知,却妄言天地异象,这正是我们要杜绝的啊!”

    “祖先给了我们警示,说如果我们不遵守盟誓,背弃亲族,就会招致祸患。我们不去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反而想着不如直接放弃盟誓。这和因为知道吃饭会噎死而就不去吃饭了有什么区别呢?”

    “天地间的规矩不能改变,人要顺应这个规矩做,这本来是正确的。就像是春天种植,若是冬季种植就会颗粒无收。这是因为我们知道了天地间关于四季的一点规矩,所以这样做才是对的。可如今很多人连客星是圆是方、是警示还是凶兆都没有分清,却认为自己掌握了客星的一切,这并不是遵循天地间的规矩啊。”

    “在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不应该无缘无故地担忧和害怕。如果客星来临,只是数百年一次的轮回,那就像是树开花了一样是很正常的事,并不会影响到我们;如果是个警示,那就需要我们遵守盟誓、反思自心;如果是个凶兆,那就需要我们手挽手,挖堤沟渠以防旱涝、秣马厉兵以备征伐便是。这就是我说的警示与凶兆未必不是好事的意思。至于客星到底是轮回?是警示?是凶兆?这要等我们至少弄清楚了它是方是圆再遵从天地间的规矩,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陈健说完后,冲着台上的人再三而拜。三言两语并不能改变人的思想,但至少可以埋下种子,在以千百年为计量单位的历史中,任何改变都是一点点积累的。

    祸福交替的辩证,不盲信的反对教条,敬天而不畏天,将天道作为世界最大的规矩,但这天道其实被他偷换了概念,并非是神秘论中的天道,而是万物运行的规则。

    短期看或许只会引人思考,但他相信这番话会被记在汗青之上,需要的时候会被后人拿出来用。

    全盘否定的时候,可以说他有时代的局限性;全盘肯定的时候,又可以说他有朴素的科学观。如何取舍,只在于族群的需要。

    是落后时需要追赶,将所有不好的责任推给一个人以求进步?还是上升时需要文化扩张,将所有好的放在一个人身上以求自信?

    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名字的人,只是一个符号,一切好与不好的集合,赞誉与屎盆子都会扣上去,他不在乎。

    三拜之后,暂时已经没有人站出来再说什么。大多数人未必赞同,但人们只是希望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尤其是在面临恐惧的时候,人们本能地希望他们惧怕的事不要发生,这就足够。

    他没有用夏城的可被证伪的先祖庇护的世界观来解释这一切,只是说他也不懂,日子还长,想要几天之内将人的思想改造,绝无可能。那些戏剧、故事、神话,都是漫长而有效的办法,夏城人认识世界的办法,总有一天会强加在其余氏族的身上。

    至于那些反对粟岳成为首领的人,陈健自然得罪了他们,但同样也收获了粟岳的好感。

    而粟岳,已经年近四十……总会比他先死。

    来日。

    方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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